编者按:你知道唱响大江南北的《春天的故事》由谁作词吗?这首歌背后又有怎么感人的故事?“我要去深圳看看!”蒋开儒做出这一决定时,已年届57岁,他胸怀魄力闯深圳,也有了此后《春天的故事》、《走进新时代》等彰显时代特质的歌曲。
本期《“春天的故事”蒋开儒:我想给那位老人写一首歌》讲述蒋开儒、深圳与春天的故事。内容由深圳市政协特别支持,中国网政协频道、议库APP平台特别制作改革开放40周年专题《深圳口述史》图文系列特别报道。
蒋开儒,1979年第一次到深圳,1992年后定居深圳,作词人,主要作品有《春天的故事》、《走进新时代》、《中国梦》等,曾任职于深圳罗湖区文联。
蒋开儒(资料图)
一
1992年,我从黑龙江省穆棱县文联主席及政协副主席的岗位上提前退下。3月末,我偶然在《人民日报》上看到长篇通讯《东方风来满眼春》,这篇文章引起了我十足的好奇。文中描绘的深圳,有纵横交错的宽阔马路、耸入云端的成片高楼、创下“三天一层楼”纪录的国贸中心大厦,还有全球第四个能生产激光视、唱盘的工厂……
我不禁自问:这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个深圳吗?
我上一次,也是第一次来深圳是在1979年。那次,我从黑龙江前往香港探亲,途经深圳,由于去香港心切,深圳留在我脑海中的印象便是下车后,直入眼帘的一片水田。我在深圳住了一晚,次日白天,便一个人从深圳招待所出发,沿着田埂、走着磕磕绊绊的砂石路过了海关,去了香港。
一到香港,眼前的景象全变了。过去,我常听人说,香港用的是资本主义那一套,腐朽没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当我亲历香港时,脑海中固有的种种印象开始分崩离析,展现在我面前的香港水蓝、山青、空气好。车子越往里开,楼房越加高大,我就那样趴在车窗上望着蓝蓝的天空,心里想着:“香港咋这么香啊!”
但香港的人对我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在火车上,我看到所有的眼睛都是戒备的、所有的穿戴都是高贵的,相比之下,我显得相当寒酸。我就想,下车之后要去哪里找我的亲情啊?没想到一出站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女高音喊:“表哥!”我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全是头上曲卷蓬勃、脸上浓妆艳抹、身上秀丽单薄、脖子上星光闪烁的时尚姑娘,一时没把“女高音”从人群中找出来。这时,她又喊了一声——表哥!我这才认出来,那就是我的表妹,还是小时候的小模样,只是悄悄地长了三十岁。
她跑了过来,左手拎着我的旅行袋,右手挽着我的胳膊朝前走。我问她:“怎么一下车就听见你喊表哥呢?”表妹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表哥我心里就亲。”当时,我只觉得泪珠子在眼眶打转,都说香港这个地方,人情薄如纸,可一到香港,表妹就送给了我一份珍贵的礼物:浓厚的、带有人性之美的亲情。
这回我在香港住了50天,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们。香港把我从原先长期的阶级斗争“什么阶级说什么话”的拘谨状态里带了出来,让我感动于亲情的温馨。所以,从第一天起我就把感动写成歌词,50天写了38首,一回北方就向《北京文学》、《香港文学》和《音乐生活》等刊物投稿。
《北京文学》是我在北大荒时“主攻”的杂志,但投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发表过一篇。没想到这次一投就发表了!其他杂志也都发表了我的歌词,好几本一字没改。我就思考,二十年来我写的诗歌、小说、散文、戏剧都没有这38首歌词这么感人,为什么?后来我发现,这次探亲帮助我找到一种新的表达方式——歌词语言,它直接与我最深层次的情感抒发结合,是对我而言最好的表达。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后来我写主旋律的歌也是用这种方法,虽然主旋律歌曲需要表现爱国情怀、表达观念,但其中一个最核心的,依旧是我们自己的情感。
此次南下,也为我后来移居深圳埋下了伏笔。
1992年春天,《东方风来满眼春》这篇报道一下调动起我的好奇心——在我印象中,只香港有高楼大厦。那样高大的楼房,我再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而深圳现在竟然也有了?我把文章反复细读,内心激动,当晚便决定,我要去深圳看看!那年我已经57岁了,当了10年政协副主席,但银行的存款只够三个孩子念书,所以老伴为我借来了2000块钱做路费。5月初,我从黑龙江出发,这些好不容易凑齐的钱,我没敢放裤兜,除了买票,其余通通被我提前缝在内裤里。我就那样,坐在硬座车位上,颠颠簸簸,过了白天,经历黑夜,听着火车广播里邓丽君甜美的歌声一路南下。
我很明确,此次南行,我要来寻找一个答案——13年过去了,深圳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70多个小时后,我在13年前的同一个位置下了车。我急于寻找关于深圳的回忆,下车却发现,一切与记忆有关的痕迹都消失了。有那么几秒钟,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重又到了香港——13年前的水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摩天大楼。我再仔细一看,车站上方分明写着“深圳”二字——邓小平题的字。这才确认,这里就是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