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促进消费在新发展格局中的作用？——访全国政协委员、上海市原常务副市长屠光绍

消费在我国经济发展当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虽然在过去一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受疫情影响仍为负增长，但去年三四季度数据已经转正，特别是四季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已达到4.6%，接近疫情前的正常水平。如何看过去一年消费在稳增长中的作用？2021年消费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助力作用将如何体现？影响消费增长的因素又有哪些？围绕这些话题，人民政协报记者对全国政协委员、上海市原常务副市长屠光绍进行了采访。

记者：您如何看去年我国经济运行的成绩单？

屠光绍：从去年全年经济数据看，我认为最大的亮点是GDP总量突破100万亿元大关和GDP实现正增长，在疫情之下，可以说这是了不起的成就。从结构上看，消费在支撑经济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消费支出占GDP54.3%，超出了半壁江山。全年看，尽管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下降了3.9%，但呈现出逐季度增强的态势，说明在兼顾疫情防控的因素下，消费对于经济增长的支撑作用非常突出。

围绕去年的消费支出，我们可以找到4个看点。

第一，维护消费在稳增长中的作用得到高度重视。在疫情防控大背景下，如何维持内需特别是消费对经济稳增长的支撑作用？这是个难题。因为无论是供给还是需求，疫情之下消费都受到影响和冲击，而消费又对复工复产具有基础性带动作用。疫情防控中，政府和各方面高度重视并都把稳定消费放在重要地位，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使消费支出逐步回升，对经济增长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第二，一系列宏观政策和管理措施积极有效。积极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精准性都在提高，财政、货币政策之间的互动也更有效，政府管理加大了针对性，比如需求端消费券的发放，比如通过稳就业来稳收入支撑消费，比如供给侧针对消费产业行业特别是这些领域中的小微企业生产经营的稳定措施，对消费稳定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第三，消费业态和运营方式转型提供了有力支撑。这一点在疫情防控期间体现得特别明显。线上业务的发展是商业业态数字化转型的大趋势，得益于近年来从政府到市场主体的重视和实践，中国线上消费发展在全球领先，这种优势在去年疫情防控期间得到充分发挥，在稳定和支持消费从而对经济的拉动功不可没。

第四，消费升级进一步加快起到带动作用。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以一、二线城市消费新动向和趋势的引领，一些新兴消费领域的出现比如信息和新休闲等，还有一些新的消费引导模式，如直播等新零售和以云商城、云商街、云商圈为特征的消费推介等；一个是有些消费升级领域已经开始从城市向广大农村转移和扩大，如汽车消费等，而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收窄，也为这种消费延伸和扩展提供了支持。

记者：在您看来，今年消费要更好地发挥经济增长基础性作用，有哪些抓手，又需要注意哪些方面的问题？

屠光绍：今年，构建新发展格局是个大任务，就要继续靠国内大循环来引领，要发挥内需对经济的支撑作用，消费需求仍然是重点。现在看，我们的基本面还是相当不错的：一是今年经济增长有较好基础，增长能力会进一步释放，加之去年经济增长率较低，今年经济增长会有更大的增幅，这会对消费构成基础性的支撑作用；二是从各方信息看，宏观政策还会保持基本稳定，短期内政策虽可能有些调整，但不会急转弯，这也有利于维护消费格局的稳定；三是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特别提到需求侧管理，而需求侧管理会集中体现扩大内需，其中消费扩大、消费均衡和消费升级是扩大内需的核心内容；四是今年消费需求随着疫情好转会有新的释放，加上线上消费业务模式的加快，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基础作用还会有进一步的提升。

与此同时，我们需要重视两个方面，即短期视角与中长期视角问题。

短期来看，过去一年，仍然有一些行业因为疫情防控需要，复工复产还没有完全到位，有的依然困难，比如旅游、交通及其他服务型领域，加之今年以来境内一些地区出现局部疫情，这也可能会对已经处于恢复期的消费领域带来冲击，对此我们要保持关注。从宏观政策来看，去年宏观政策积极有为，但客观上讲，有些企业的负债率进一步提高，不良贷款潜在压力加大，特别是不少服务性小微企业更是如此。虽然宏观政策不会短期内急转弯，但可能也不会再进一步“加速跑”了，这也会使得消费领域部分企业承压，因此稳定消费今年任务还很艰巨，必须高度重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中长期看，构建新发展格局、促进国内大循环必须进一步发挥内需的基础性作用，这就要求把消费放在重要的战略地位予以统筹谋划，需要进一步加快改革，特别是用结构性改革来推进。

一要注意收入结构的问题。消费与收入密切相关，去年疫情之下，我们通过稳就业来保证居民收入使消费需求不掉线。中长期则需要使经济发展和居民收入增长保持协调，在政府、企业、居民收入中更注重居民收入的增长，同时还要努力使居民家庭收入差距保持在合理的范围内。比如目前从居民收入看，财产性收入（比如股市房市）在不同群体之间呈扩大的趋势，一部分有投资能力的人收入增长快，对另一些投资能力低的人来说增长较为缓慢或没有增长，而消费倾向又是不同的，这对整体居民消费会造成一定影响。

二要注意养老体系的问题。中国的储蓄率高有社会基础，消费需求也受制于养老体系的健全程度。目前养老第一支柱是基本保障，第二支柱如年金等目前发展并不均衡，第三支柱是百姓自身购买的商业性养老保险，加快完善养老体制是中长期发展的重要任务，解决居民后顾之忧，居民才敢于消费。

三要注意新的消费增长点。恩格尔系数说明，随着经济发展程度提升，基本消费在消费体系中的比例会越来越低，因此在需求侧管理方面，“十四五”期间，需要更多的重视和促进消费升级，不断形成新的消费增长点（包括教育、医疗、文化、信息消费等），并引导和推动新的消费增长点的扩张和普及。

（记者 崔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