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平和心——访全国政协委员赵进东

发布时间: 2019-07-19 09:08 | 来源: 人民政协报 | 作者: 刘彤 | 责任编辑: 卢佳静

和赵进东交谈,总能听到一些“意外”收获,比如:选择生物学专业不是因为爱好也不是因为父母,而是邻居的一句肯定;读研期间的出国留学名额意外被弄丢也不着急,时隔两年“失而复得”;回城工作时为打发无聊时间就去踢球、下棋,围棋水平达到业余五段……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为人处世的态度,“顺其自然,荣辱不惊”。

正是有一颗平和心,才让赵进东渡过了那段艰苦岁月,把握住了几次学习机会,成为现在的自己。

“会玩,才能学出名堂”

顶着中国科学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教育部长江特聘教授、全国政协委员等一系列头衔,不禁会让人推测赵进东小时候是个“学霸”。

而事实却是,初中毕业时,赵进东连带小数点的算数都不会。

1956年,赵进东出生于重庆。10岁那年,赶上“文革”爆发,因为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被关进牛棚,母亲去农场劳动改造。没有家人的约束,赵进东的童年几乎就是在玩中度过的。

“打乒乓球、玻璃球、游泳,有一次踢足球把眼镜框打碎了,就干脆不去上课了,但是足球技艺涨进不少。”赵进东说,“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中。有一次数学考试,我考了60多分,跟我一起玩的同学考了98分,我就想为什么他会做我却不会呢?”受到这样的“刺激”,赵进东开始把玩的劲头用来钻研数学,慢慢发现只要专注起来,就能把题解出来。就这样,赵进东痴迷上了数学。

1974年至1976年,赵进东下乡到四川忠县(今重庆市忠县)做知青。“在那就是干活,犁田、插秧、割水稻什么农活都干。当时不像现在,没有机械设备,割了水稻要用打谷子的办法把谷粒在‘打斗’(拌桶)里打下来。因为是山区,梯田层层,打完一层就得把‘打斗’往上扛一层,然后接着割,接着打。梯田多高啊,一天劳动下来非常累!”赵进东说,虽然日子很苦,但爱玩的天性让他也会苦中作乐,“一有空闲就喜欢看书,其中有一本数学家樊映川写的《高等数学》,我自己能读懂,没有老师教就自学会了,还背熟了唐诗宋词,读完了整套的《鲁迅全集》。”

1976年底,新的政策下来,赵进东顶替父亲工作名额,回到重庆师范学院生物系做动物实验员。“实验员的工作就是去抓蝗虫、抓鸟做标本,还有为搞鱼病研究的老师抓鱼。不过,我一有功夫就出去玩,踢球啊、去文化馆下棋。我现在的围棋水平就是当时练出来的,业余水平能达到五段呢!”回忆起那段日子,赵进东还是对“玩”念念不忘。

爱玩的天性也一直伴随现在的赵进东。采访当天,巧遇他的学生送来两贴膏药,一询问得知,原来是他打网球扭伤了,果然是个“老顽童”!

赵进东说,会玩的人,往往能从“玩”中领悟出点名堂,一定要让孩子们从小去玩,充分地玩,在玩中学会与人相处,学会社会规则,这是有益孩子生长发展的。

“一切顺其自然”

赵进东长期从事藻类生物学研究,在光合作用领域取得很好的进展,1996年至今担任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2007年起兼任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所长。别看现在的赵进东是国内生物学领域的权威,但年轻时的他却对生物并不感兴趣,“都是命运的安排呀!”赵进东笑着说。

1977年高考恢复,这次,赵进东考了个不错的成绩。“填志愿时我有点犯难,因为做了一年的实验员很无聊,但不选生物又怕其他专业录取不了,于是填了生物学专业,结果就真录取了。我本心依然不乐意,这时候,隔壁教生物的邻居老师告诉我,‘生物好啊,进可取,退可守——进,可以做世界上最尖端的研究;退,就像我这样,可以守着重庆老家嘉陵江这一带,即使只研究嘉陵江的鱼,也能做出好成绩’。我一听,确实有意思,生物学挺好。”说起这段“小插曲”,赵进东很怀念这位邻居老师,“他和我父亲都是对学生们特别负责任的老师。其实当时的大学生也没读多少书,讲课时有困难。我有时候问父亲,学生听不懂怎么办,他说‘那就继续讲’,我问如果还听不懂呢,父亲说‘还讲,只要肯学,总有听懂的一天’,所以我特别敬佩父亲那一代人。”时至今日,赵进东还经常跟学生们提起这段过往。

上世纪80年代,出国留学是许多人的梦寐以求,但对赵进东来说,依然是个顺其自然的事情。“我当时出国留学的表格只有一份,已经填好并且审批通过了,结果被科室弄丢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我也不着急,就继续按部就班做我的事情。又过了两年,也就是1984年,这份表格奇迹般地找回来了,这时我才出国。”

细细想来,赵进东这一代人,经历了新中国成立以来跌宕起伏的几件大事:“文革”、上山下乡、回城、恢复高考。他说,大多数有过知青岁月的人心态都很平和,“虽然当时也就十几岁,但感觉什么都经历了,什么都懂,也不想以后会怎么样,一切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既然做,就做好”

回国不久,以“侨”“海”为特色的中国致公党希望吸纳他成为致公党员。“因为刚回国,学院有很多事情等着安排,我就把这个事情淡忘了。过了很久,某天我爱人拿着表格来找我,原来她已经加入了致公党,接着又给我普及了一下致公党的历史,我这才了解这个民主党派。”如今,已是致公党中央常委的赵进东,不仅多次带队出国考察,为海外学子、华人华侨搭建沟通桥梁,还经常参与主持专题研讨会,贡献党派智慧和力量。

2008年,在专业领域出色的赵进东被推选为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这一年,赵进东主持了杭州西湖水质改善“水底森林”项目,针对改善西湖水质做研究。“那时西湖水质不太好,可以说是‘劣五类’的水。在经过近十年的攻关后,终于得到了改善。”赵进东说。

水底森林,听起来很好听的名字,赵进东用很通俗的话语解释了这个专业名词。“其实就是在水底种水草,水草本身可以净化水,我们希望通过有目的的种草,达到稳固底泥、增加湖水含氧量、减少水体的富营养化污染的作用。”治理方案拿出来后,一做就是七八年,赵进东坦言,最初的预期是想着西湖水质至少不要再恶化,但等项目结题时发现,西湖的水达到了四类水,甚至局部地方已经到了三类水,“我们高兴极了!”赵进东的语气忍不住提高了不少。

看得出,能通过自己所学为国家作出点贡献,是一件令赵进东开心的事情。他每年全国两会上的提案,都是结合了所学专业与国家发展所需:2012年,提出长江流域应禁渔10年;2013年,建议把自然保护区管理条例升级为自然保护地法;2018年呼吁“设立独立机构评审转基因生物安全”,他还就农村饮水安全问题写了院士咨询报告,得到有关方面的重视。今年两会上,赵进东呼吁建立国家自然博物馆,他认为这对促进科研和科普都是一件好事。

连任三届全国政协委员,这是对赵进东履职能力和个人能力的极高肯定。“虽然没想到还能连任,但既然给了我这份肯定,那我会好好珍惜,好好做学问,继续把这份责任履行好。”赵进东说。他的语气依然还是那样的平和,听起来却温润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