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清明时节读《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首《清明》诗作，历来广为传诵。而清明时节，这首诗又会在各类媒体中集中出现。笔者以为这首诗有三个问题，值得一说。
问题之一，何谓“欲断魂”？“断魂”者是谁？
关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之句，一般解读为，清明祭扫先人的日子，加之阴雨连绵，如此天气，如此节日，路上各色行人都表现出情绪低落、伤感极深、神情凄迷的状态。笔者认为，这一解读，是对“断魂”一词的误读。即使是清明祭扫先人，也不至于有“欲断魂”的伤感情境吧？！笔者认为：“断魂”一词，其实是“魂消目断”的省略语，其含义是：对远方亲人的深深挂怀。如，“魂消目断关山路”（南宋时期赵鼎《虞美人令·冯翊送信道舅先归桐宫》的词句）、“恰似断魂江上柳”（南宋时期王沂孙《谒金门·恰似断魂江上柳》的词句）、“瑞脑香消魂梦断”（宋代李清照《浣溪沙·莫许杯深琥珀浓》的词句）、“断魂郎未知”（宋代张先《菩萨蛮·明月却多情》的词句）、“目断魂销”（宋代苏轼《蝶恋花·春事阑珊芳草歇》的词句），大致都包含远望怀乡的情感。
与之相适应，“欲断魂”的“路上行人”指代的是谁？笔者认为，是指代“行走在路上”的作者自己，而不是“路上的其他行人”。
综上所述，《清明》这首诗的意涵是：正在远游的诗人，适逢清明时节的连绵阴雨，不禁触景生情而深深怀念远方亲人。为排解这一情绪，宜借酒一解思念之情，不远处杏花开放深处的酒家或是最宜之所。
问题之二：牧童遥指的“杏花村”在哪里？
长久以来，天南地北有十多个地方都宣称自己才是正宗的杏花村。这其中，以山西汾阳、安徽池州、湖北麻城三地的竞争最为激烈。因为，这能给它们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也许，只有作者和给他指路的牧童才知道“杏花村”的真正地点。
笔者认为，《清明》作者笔下的“杏花村”是虚指，即“杏花盛开的那个地方”。这样，更符合“牧童遥指”的语境，也更符合“杏花村”的诗意意象。所以，当时未必真有一个叫作“杏花村”的村子。
问题之三：《清明》这首诗的作者是晚唐的杜牧吗？
长期以来，不少学者指出《清明》可能不是杜牧的作品。主要论据有：一是，杜牧的作品传诵度极高，所以佚诗情况极少，他的诗文集《樊川文集》等，均无此诗。二是，《清明》这首诗出现的时间较晚，南宋时才出现在一本名叫《樊川续别集》的书籍中。三是，《清明》是典型的宋诗意象组装产品。“杏花村”“清明时节”“雨纷纷”等词语，较多地出现在宋词中，较少出现在唐诗中。笔者也认为，从前文所列与“断魂”相关的诗句，均为宋人作品来看，《清明》这首诗，也有可能是宋代的作品。
（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