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理：出门见喜

一看这个题目，读者就知道我上了岁数。

过去过年的时候，家家门口都要贴对联，那对联的横批，一般人家都是“出门见喜”这四个字。拜年的人相互之间，也常常用这句话互相祝福、道喜。更有那粗识文墨的人家，为了彰显自家的与众不同，在自家大门的门框左右两边各贴大红对联：“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老人颔首辞旧岁，儿童拍手贺新年”“气静形安乐，心闲身太平”……字里行间透着庄户人家那种祈求平平安安、家道随顺的心境。哪怕是遇上许多不足以与外人道的烦心事，过年这段时间也得忍着，也得摆出“出门见喜”的心态。再难的事，也只能胳膊断了往袖子里藏，牙齿落了往肚子里咽。

如今不同了。首先是人们的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文化人多了，哪个村子都有几个大学毕业生。而且对联的花样多了。印刷好的对联，从大城市的文化商店到农村里的集市，各种语句新颖、印刷精美的对联都有。有的人不习惯用印好的对联，愿意自己或者请别人写，总觉得那样才有年味，才有文化。这也不要紧，商店里有专供写春联的红纸，样式别致，图案新颖，规格、尺寸任挑选，买回来写就行。

其次是人们的心气儿高了，写对联的立足点也高了。不光祈求平安，更是要通过春联这种洋溢着喜庆气氛的形式，把农村的巨大变化，人们昂扬向上的精神，把对中央出实招、动真情加强农村工作的政策措施、法律法规的满意与赞扬，把小康之民的其乐融融写出来。

春节前，几位青年时期的老朋友来看我。刚喝了几杯茶，几个老友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几个老家伙求你一件事。你是作家，帮我们想一下怎么样才能把对联写好，我们要给咱们的同学、战友送对联。我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就问你们想干这件事，说明已经想了一些日子，有没有现成的拿出来讨论讨论。

老朋友们还真的动了脑筋。只见那个当年被人们称作“秀才”的老刘，从手提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说：我倒是琢磨了一些，来的路上也给大家念了念，可这写春联的事，不能马虎，不能让人家笑话啊。我说，你先念一下，咱们大伙儿再议论。“一年接一年，笑声连笑声”“小康人家喜事多，新时代里好梦圆”“新房新宅新气象，好吃好喝好光景”“坚如磐石政权稳，深得民心领袖亲”“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老刘总共念了50多条。我觉得都挺好，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一点纪念改革开放40年的新词。朋友老徐说，你再编上几对，就行了。于是，我们几个又且琢且磨，终于又想出几副：“雄鸡一唱天下白，中国人民站起来；改革开放富万家，中国人民强起来”“年年都有定心丸，农村政策暖人心”“幸福日子才开头，一年一年争上游”……那横批写什么？老徐说，我看咱还是按照老规矩，通通用“出门见喜”这四个字，既保留了老传统，又符合当下的现实，图的就是个喜庆。

商议妥当，我把早就买好的红纸裁了，让大家挥毫泼墨。没想到，谁都不肯动手先写。我说，当年的老底子咱们都知道，这几个人里老李毛笔字写得最好，你就来吧！老李一看拗不过，只好提笔书写。还真不愧是文化馆工作人员，那笔画一落纸，工笔正楷的模样就出来了，赢得了大家的赞扬。写了20多副，老李说累了，让我来写。我哪里敢写毛笔字，就坚决地推让，最后还是老徐接过毛笔，又写了一通。

大家正写得起劲，突然听见有人敲门。老伴儿去开门，原来是我们在楼下饭店里订的餐食送上来了。大家笑着说，怪不得都说“出门见喜”，这还真是一开门“喜事儿”就来了。别写了，快坐下吃饭。

全国政协委员 王树理（回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