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理:又见老冯

发布时间: 2018-12-24 09:06 | 来源: 人民政协报 | 作者: 王树理 | 责任编辑: 耿鑫

一个寒风凛冽的日子,我按照居委会的通知,去街道办的“退伍、转业老兵信息采集点”登记信息。从早晨八点半,到下午一点半才登记完毕。我是多年没有参加这样的活动了。虽然比较费事,但是我很高兴,因为我又看到了军人集合的场景,又看到了军人相拥而泣、相见而喜、相知而乐的动人场面。

这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几乎每人都有一个装盛着曾经光荣履历的背囊。或许,这些光荣此前只有一种用处———用来给儿孙们讲故事。想不到如今却有了新的用场。于是,那些拄了拐杖、坐了轮椅、或是由老伴儿陪同而来的老兵,都在祖国一声问候的温情中找到了暖意。当然,这支长龙中,也有年轻的战友,他们也有自己的心语,也有自己的荣耀。我在同这些大多从未谋面的战友讨论起此时此刻的感受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说:这么大规模的军人信息采集,倒不图什么物质利益,而是证明我们曾为国家、为民族尽了义务,我们是有档案的人,是祖国母亲怀抱里的儿子。一位老兵说,当年我第一次接过那支老式步枪的时候,就曾经写下“谁说这是七斤半?万水千山交给咱!”今天我虽然老了,但仍有“有战必召回”之心!

听着战友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铿锵誓言,我内心的激动难以掩饰。眼一酸,鼻一颤,就想起了当年的军旅生涯,想起了我的战友老冯。

老冯叫冯清新,大我5岁,是一起当兵的战友。入伍后,我们同分到二营部,我在无线班,他在有线班。虽说都是通讯兵,可这有线班与无线班之间,差别就大了。无线班赶上军事训练,a212b电台,朝身上一背,戴上耳机,手拿话筒,就可以接收或者传达信息。有线兵则不然,他们得架线、跑路,又苦又累。这倒适合老冯,他人高马大,身材魁梧,虽说文化程度不高,可是能吃苦、会团结同志、会处理问题。老冯进步特别快,当兵第一年就入了党,老兵退役的时候,他们班的老班长还推荐他当了自己的接班人。

老冯的有线班长当得蛮有样子。别看他文化程度不高,但在战友们中的威信却很高。1969年春天,我们二营接受了一项施工任务,在某地埋设地下电缆。几百公里的施工线路,经常出现意想不到的困难。到达太行山一个地方时,山势特别陡峭。老冯他们班在接受任务时,硬是把最艰难的一段抢在手里。就在工程即将达标、快要收工的时候,刚刚走出工地的老冯,突然发现工程有塌方的危险。这时,下面还有一名战士没有来得及出来。老冯奋身一跃,把那名战士推了出来。而就在这时,塌方出现了,老冯被埋在下面。幸亏抢救及时,老冯除了皮肉有些硬伤,其余并无大碍。事后,领导给他记了三等功一次。

也正是这一年的秋天,我们部队奉命北上,到国庆节期间,疏散在农村的军人们,开始了最为紧张的一级战备,就连我们这些机关兵也必须回到建制连队。那个时期,我自恃头脑聪明记性好,训练的时候早就把无线密码背得滚瓜烂熟,就把密码表和一根备用的鞭天线放在一起。训练结束,怎么也找不到了。我和老冯说了,他觉得这是件大事,弄不好就要受大处分,就陪我去训练的地方寻找。幸亏那时候我们的军民关系好,我们刚出门不远,就碰上了送回鞭天线和密码表的老乡。

又过了一年,老冯复员了。从此我们就一直没有见面。47年啊,一段多么漫长的时光。所以,如今政府要登记老兵的信息,我一定要告诉他这个喜讯。

不久前,我回到故乡,终于再次见到了年已73岁的老冯。他告诉我,当年他们回来的那批兵,大都被安排去了胜利油田,他当时也接到了去当工人的通知。可是,公社里看了他的档案,觉得他有技术,就把他留在公社广播站,负责为全社各村装喇叭,一干就是8年,当年电话兵的那套本事全用上了。

老冯又告诉我,小喇叭安完了,就赶上国家改革开放,好时候也来了。现在,他和老伴儿身体很好,一个儿子在外县有自己的工厂。如今,国家又让军人登记,不在乎别的,就是想让孩子们知道,咱给国家出过力。

听着老冯的话,我点头称是。感谢时代,感谢祖国,我们永远是共和国最忠诚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