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年三十到了。现在我们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跟当年的生活相比，现在每天似乎都在过年。但是，我永远忘不了45年前，我与祖父、祖母一起准备的那顿年夜饭。
那是1973年的除夕，我13岁，已经从小学毕业，寒假结束后，将升入中学，成为一名中学生。下午，祖母招呼我和她一起帮助大师傅包饺子。大师傅拌好饺子馅，他擀皮，我们包。不久，祖父也来了，他兴致勃勃地与我们一起准备年夜饭。当时，祖父已是82岁高龄，祖母也已逾古稀，他们仍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祖父经常跟我讲，五四运动时期，他到绍兴蔡元培先生家拜访，代表北京大学学生恳请已经提交辞呈的蔡校长回校复职。走进蔡先生的家，他看到这位赞颂劳工神圣的大学者正在洗衣服。蔡先生看到我祖父以后，他从小板凳上起身，用衣服擦去手上的肥皂沫，把他的学生让到座椅上谈话。这一幕给我祖父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祖父经常用这位尊重学生、热爱劳动老师的事迹，教育全家人。可能是因为有祖父一起准备年夜饭，我有点兴奋。当饺子包得差不多时，我跑去把一个二分钱的硬币洗干净，又悄悄地用调羹装了一勺盐。回到餐桌上，我跟祖父、祖母说，我要用二分钱硬币当馅包一个饺子，看看今天谁有福气吃到这个饺子。接着，我又用那勺盐做馅，偷偷包了一个饺子。
年夜饭开始了，大家先吃了我家过年必吃的一道菜———糯米鸭。就是把湖鸭的肚子清理干净，然后填满糯米，外面放一些梅干菜，放在盆里蒸2小时。那浸透鸭油的又香又软的糯米饭和梅干菜是祖父的最爱。吃过糯米鸭，饺子端上来了。大家都盛了一些饺子到各自的碗里。我吃到了我包的硬币馅饺子，十分高兴地向大家显摆。随后，就听祖父说，嗨，今天的饺子馅真是韩死人了（我们老家江西九江话，咸字的发音是韩）。听罢我忍不住笑起来。祖母说，肯定是这个捣蛋鬼干的好事。我说我包了一个饺子，馅全是盐，没想到让公公吃到了。大家听到以后都笑了。
(作者系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
